隨著時代的進步，不少以前生活離不開的物件已經退出歷史舞臺，安居一隅，偶爾示人。這些被時代淘汰的東西母親舍不得扔掉便留作念想，被她小心地放在柜子里。過年前，在天氣晴朗的日子，母親便把它們一一搬出來曬曬太陽，清掃灰塵，去去陳舊的氣息。
今年母親晾曬時，我恰好回了趟老家。這天風日晴和，陽光燦爛，把老家的院子照得亮堂堂的。母親見天氣好又有人搭把手，于是把過去用的箱子、柜子一股腦兒搬了出來讓陽光曝曬。在打開一個榆木的老木箱時，那件熟悉的老茶壺映入眼簾，我驚喜地捧起，伴隨著手上溫潤的觸感，過去的記憶被喚醒了。
這是爺爺的老茶壺，那是三十多年前爺爺從大集上買回來的，小販說是陶土燒制。茶壺的造型極具有年代感，壺嘴上翹，宛如仙鶴引頸，與茶壺蓋齊平，壺耳是兩個圓圓的孔，孔里穿過兩根黑黝黝的“洋條”，也就是粗一點的鐵絲，是爺爺把茶壺買回家后自己穿上去的提手。壺身為圓筒狀，上面印著一棵松樹，看樣子像是迎客松，松樹底下盤臥著一只金黃白額大虎，老虎的旁邊是幾塊石頭。這種繪畫風格和內容是那個年代最常見的。壺身高不到20厘米，能裝許多水。這個茶壺是爺爺的老伙計，下地干活時，他會帶上滿滿一壺水，回來時空空如也。
平日里，爺爺喜歡用它泡一壺茶葉梗子喝。茶葉梗子里有茶梗，也有一些老茶葉，價格便宜是爺爺用來打牙祭的“零嘴”，他不像莊子里的其他老頭愛喝酒，愛抽煙，他只喜歡喝茶。尤記得夏天，天氣燥熱，令人昏沉，爺爺常常用冷水泡茶葉給孩子們喝。從井里打上滿滿一桶清涼的水后，抓一小把茶葉丟進去泡，待玩得滿頭汗水的孩子們歸來，爺爺就倒幾碗淡黃色的涼茶給孩子們祛暑。井水沁人心脾加上茶的清香，幾口下去，暑意全消，是炎熱天氣里最好的冷飲。冬天，冷風肆虐，室外如冰，爺爺的茶壺里總是裝滿開水。我們從外頭野盡興了回到家里后就圍著爺爺的茶壺坐下，把手放到壺身上暖一暖。爺爺的涼茶變成了熱茶，暖著我們的身子，也暖著那些冷冽的歲月。
爺爺愛惜茶壺，時不時地要清洗一番，用刷子仔仔細細地刷，盡管常泡茶葉，茶壺里卻沒有多少茶垢，所以時隔多年，茶壺的顏色依然潔白如雪，手感溫潤如初。同歲月一起老去的，不僅是那一輩人，還有與那一輩子相伴一生的老物件。我把茶壺提在手中仔細端詳，盡管我們悉心保護，但歲月的痕跡還是那么明顯，壺身的顏色已經淡了許多，洋條也磨損了，壺口不知什么時候碰掉一塊瓷而豁了口。
如今的茶壺已垂垂老矣，但卻裝滿了溫馨的回憶，在隱秘的角落里隱藏，用不經意的重逢喚醒那段被遺忘的時光。（計量檢驗中心 張建芳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