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雨水順著窗戶滴下來，滴滴答答打在窗沿上，馬路上過往的車輛發出“嗖嗖嗖”的聲音，讓本有倦意的我更加清醒。陜南的雨說下就下，已記不清這是立秋后的第幾場秋雨，思緒萬千。漸漸地，眼前模糊起來，一個身影由模糊漸漸變得清晰，一雙穿著花布鞋的大腳在眼前走來走去，那是記憶中母親那雙美麗的大腳。
兒時，母親忙碌的身影伴隨我成長，面朝黃土、披星戴月，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，母親用她堅實的腳步丈量著從家門口到地頭的距離，然而讓我難忘卻是母親那雙美麗的大腳。每天晚上母親洗腳的時候，我都會問她同一個問題：“母親，你的腳好大好長？”這時候母親總會說：“腳大走四方，腳大站得穩，腳大跑得快；腳大的人善良、勤快。”“那我長大了也要和和您一樣，有一雙大腳丫，可以幫您干活，您就可以休息了，嘿嘿嘿。”每每說完，母親總會用她溫柔的大手捋著我的羊角辮微微一笑。
一次和外婆聊天，就問她母親的腳怎么那么大，不是老人說要纏腳，大腳嫁不出去，要被人笑話的？外婆說，她們那時候是生產隊干活，外公是隊長，一家出一個勞力，母親是長女，弟弟妹妹小，為了給全隊的人起模范帶頭作用，才上四年級的母親成了家里唯一可以掙工分的勞力，聽外婆說那時候的天比現在冷得多，母親和她的“閨蜜們”被安排修水庫，數九寒天，她拉著架子車，同伴們在后面推著，一天下來她們比別人能多拉好幾車，同伴們都說母親的大腳跑得快，就這樣一趟趟，母親和她的同伴們在本無路的山地上，硬生生地走出了一條“平坦大道”，每到晚上，有的同伴摸著腳上的血泡哭天抹淚的要回家，而母親卻在暗地里偷笑，母親說那個時候她感覺有雙大腳真不錯。也就是那段特殊的日子，鍛煉了母親堅強的性格，也正是那個時候，母親更喜歡她那雙美麗的大腳了。
2019年母親節，難得能和母親在一起，陪著母親轉了一天，晚上給母親端了一盆洗腳水。“媽，累了一天你燙燙腳。”母親彎著腰半天沒有脫下襪子，我趕緊上前給母親脫掉，母親愣了一下，轉而露出會心的笑著說：“老嘍，不中用了，襪子都夠不著嘍。”抬頭一瞬間看著母親兩鬢斑白，眼角多了許多皺紋，粗糙的手心手背無異于魯迅先生筆下的“松樹皮”，還有那雙歷經風霜雨雪的腳，這些都是歲月留下的印跡。那雙大腳隨著時間的流逝，已磨出了厚厚的繭，腳后跟有幾道干裂的口子，上面依稀能見到血絲，我的眼睛不覺濕潤了，淚水順著臉頰留下來滴到盆里，我不敢抬頭去看母親，就是這雙大腳，東奔西跑幾十載，為我們兄妹幾個奔出了一個好前程。
而今，我們兄妹都已成家立業，母親的大腳雖“韶華不在”，但我仍然覺得它是天底下最美的大腳，正如母親常說的，沒有比人更高的山，沒有比腳更長的路，腳踏實地，走出自己的人生。（軋鋼廠 吳江紅）
